名單之後──藝術與柔道雙全，經商有成的翁焜輝與青辰美術協會

撰文｜林榮燁

 

翁焜輝　入選　臺展第10回

 

冬日午前，與畫家翁焜輝的次子翁永真約定見面。風和日麗的嘉南平原，鄉間道路兩旁開了不少柔黃的風鈴木，花串在輕風中擺弄，給人一種份外溫暖的感受。

 

約定訪談的地點，是翁焜輝的父親翁耀宗在日治時代所經營的「丸王運送店」。1908年縱貫鐵道通車，貨運商機隨之而生，「丸王」即專門從事相關業務。除鐵路運輸，翁家也經營砂石開採、營造、青果內外銷、米商、無線電及農耕等等，[1]事業遍及台灣、日本與中國，在日治時代誠屬不易。而在父親過世以後，翁焜輝也接手了家族裡的龐大事業。

 

1913年，翁焜輝在嘉義出生，十三歲跟隨父親前往日本京都，就讀立命館大學附設中學文學科，後又考入立命館大學武道部。翁焜輝在中學時便積極習畫及武道（以柔道為主），1932年大學畢業後，再與弟弟一起進入京都西山繪畫學校及京極洋畫研究所習畫，並於次年返台。[2]
家境優渥加上努力及天份，並在人文薈萃的京都長時間接受正統學校教育，種種因素，奠定了翁焜輝的文藝基礎。返台第三年（1936），他便以描繪嘉義公園風景的《遊園地》入選第十回臺展。

 

1940年，翁焜輝也參加了知名的「臺陽展」。同年五月十日，他在嘉義市曙幼稚園與一群西畫家成立了鮮為人知、卻極具重要性的西畫團體「青辰美術協會」。「青辰美術協會」又名「青辰畫會」，會員包括林榮杰、安西勘市、劉新祿、戴文忠、翁焜輝、翁崑德、張義雄等，另有陳澄波、野口六藏為「特別會員」，林夢龍為企劃委員，林玉山、張李德和則為「來賓」。[3]日治時期，嘉義地區的畫會多以傳統中國水墨或東洋畫為主。以西洋畫為重心的「青辰畫會」，顯得相對特別。

翁永真收藏的「記錄帖—青辰美術協會（皇紀二六○○年）」與「領收証綴—青辰美術協會（昭和十五年八月以降）」，係由翁焜輝親筆撰寫，其字跡清朗，內容亦極為珍貴。這兩份文件（以及外附的照片、獎狀等等），詳細記載了該會成立的地點、時間、成員、活動、展覽、賣畫價格、捐贈、費用、參加奉祝展會費錄、皇軍傷病兵慰問作品目錄、陸軍大臣東條英機頒給「青辰美術協會」的感謝狀，具有很好的研究價值。[4]

1947年，二二八事件爆發。據翁永真口述，當時的翁焜輝在日本出差，因時局的擾攘不安、以及前述由「賊頭東條英機（翁永真語）」所頒發的獎狀等等因素，家人要他暫時不回台灣，翁焜輝因此躲過了一場可能的劫難。

 

不過，他的畫作就沒那麼幸運了。翁焜輝的老家在今日民權路、共和路口，係市區精華地段，距當時嘉義市的機關要地只有百公尺距離。二戰末期，該地遭美軍轟炸，翁焜輝的油畫也因此付之一炬。戰後的西畫、國畫、書法等作品，則在1959年的八七水災中毀壞殆盡。翁永真說，現存作品大多收錄於1993年印行的《翁焜輝書畫雕塑選集》。此書之外，還有兩件自畫像，見於1996年出版的《翁焜輝‧翁崑德書畫雕塑選集》。兩書所收錄的油畫有十七幅，雕塑十二件，竹雕十二組，國畫六件，書法近一百件。

 

略觀兩書所收錄的油畫，十三件為戰前所作，其中已看不到入選臺展的《遊園地》，從黑白照片看來，該畫與後來的同名作（1952）取景構圖亦相差甚多。此外，翁焜輝還有三件作品，皆係嘉義公園週遭的風景寫生，即《嘉義水源地》（1935）、《嘉義公園》（1938）、《嘉義農業試驗所一隅》（1968）。三幅畫的用色均極為濃重，並留下表現性的筆法與明顯的刮擦肌理。其日治時代的《自畫像》（1939），以及《溪》、《鄉村即景》、《花〉等等作品的表現方式亦與此相類。不過，也有表面較為圓融的作品，如《作者的父親》（1939）。[5]

《自畫像〉（1939）

《作者的父親〉（1939）

 

除了經商與美術，翁焜輝自幼即習武道，日治時代即為柔道四段，曾為嘉義武德殿柔道教練，在國際柔道界獲得諸多榮譽，也是其人生最重要的成就之一，正如曾任中華民國柔道協會理事長的池天淼所言：「翁老前輩集藝術、武術、企業家於一身，造詣頗深，允文允武，可謂曠世奇才，當代異人」。[6]或許，在翁焜輝的油畫作品當中，我們也能看見柔道所蘊含的力道與氣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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